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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柯蓝,一个诗人与诗的星座 

来源:南方都市报     2020年12月27日        版次:GA10    作者:刘虔

□ 刘虔

他擎举着他的旗帜,在风中叫喊……

风格即人,即人的思想的投影,人的精神的脉息,藏着诗人的心跳,透着诗人生命的呼吸。如果用柯蓝自己的诗句,对他的文学世界,他的文学创作与文学活动做一个简约的风格素描精神把脉,我看可以用他的《旗》《叫喊》两章散文诗的题目来概说。

他说:“最美丽的旗,迎着风才会飘扬……”

又说:“我的心是战鼓,它在日夜不停地敲打,使我不能休息,不能安睡。/我无论走到哪里,我仿佛听见有无数的声音在喊我、叫我。谁听见生活斗争的叫喊,他自己也就会叫喊……”

这是诗句,也是他的夫子自道。

他是自觉地把自己置于“风中”,置于生活的激流里,放开手脚,让旗帜飘扬,“叫喊”,搏击,奋进,容不得迟疑舒缓的节奏。这种内在的强旺,使他的诗篇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强烈欲求,力争突破一切人为的束缚。有时来不及更深刻地思考,来不及更绵密精致地提炼。面对沸腾的生活,面对大地上的风雨阳光,只求“叫喊”的宣泄与抵达。总之,他那颗被诗化了的心,无时无刻不在被诗化了的生活的大风的叫喊所警醒,所推动。由不得不歌唱。他那种如火如茶的热情与激情就是个奇迹。

所有善良的人们,面对他的呼喊,低吟,深思,浅唱,都不忍默然处之,无动于衷。他的歌唱又是隽智的。有时委婉含蕴,有时直率急促。有时欢乐,有时哀伤。有时自励于心愿,有时敞怀于幻美。理想的,现实的。古远的,未来的。种种心象意象物象,理趣哲思,都融汇于胸间,波涛汹涌,情意翻滚,雷雨风雪,晴岚月辉,喜怒哀乐,展现着诗人的千般意念,诗化了人的精神世界,最终无不回归到人的灵魂的憩园……

他在自己语言的风景里,挥洒一生的热情

人的语言就是人的存在。

人的思想人的情感,就活在自己语言的风景里。

柯蓝,因为心中有爱,眼里有情,手中握住理想的飞轮,再残酷的岁月,再坎坷的征途,都无法衰老他那语言的青春。他的热血,筋骨铮铮。有幸于此,他的诗的语言有一种直率坦诚的明亮之美。虽然有时候过于直白,但仍不失那真诚炽热的情怀而孕育的通透的美。应该说,这也是一种风格吧。一种有别于当下流行的标榜为现代诗先锋诗的冷抒情零抒情的、蒙胧蒙蔽得无从捕捉的美,一种既高雅又流畅的美,一种脱离了书斋醉酒夜话之谜,更能贴近土地众生之欢的美,更能自由抵达普通百姓得以赏心悦目的美。读他的诗,总感到他跃动的心是那么急促,紧缩的思想在胀裂,饱含的激情来不及收敛,急于向着读者敞开心扉。这种抒情的言说是那么诚实真挚,那么让人动心。不管别人怎么去贬低,我不想去附和。这使我想起一种景况。他那朴实的文字,明亮的思想,流畅的叙述,融汇在一起,就像秋天叶落过后熟透了的柿子树,赤裸着满树累累的黄柿子,俯首多情的土地,去奉献自己多汁液的果实,这无疑也是一种诱人的风景。

诗的语言的陌生化,是一个大家都在探讨的问题。但我理解,语言的陌生化不是晦涩化,不是无底的谜语,不是怪异得连作者自己也弄不明白的只是在阴间通行的鬼话,也不是没有边际云笼雾罩听不见林中一点水声一丝鸟鸣空泛如白纸的虚幻。它应该还是活在人们生活中得以传播传递交流的语言,应该是对大众语言和传统言说的一种精心的锤炼与组编。无论怎样的物境意境象境幻境乃至玄想,你的诗写都不应超越人们理解的难度,应该是既含蓄又明朗。含蓄中的明朗。明朗中的含蓄。人们理解后的阅读应该是愉悦的,有意味的。还是听一听柯蓝的一段自白吧:“那有意义的充满革命哲理的语言,那在疲倦和痛苦中使人振奋的语言,那能打开心灵的火热的语言,那能表达欢乐和痛苦的心的语言,不管它们用什么文字记写下来,它们总是朴素的、忠诚的、简单而清楚的。它和生活的本来色彩一样,和真理的本身一模一样。”

这就是柯蓝所追求的《火热的语言》的样子吧。

繁花万千,都很美。火热的语言,也算是万花丛中的一种色彩……

作家柯蓝(1920-2006),原名唐一正,湖南长沙人,被视为当代中国散文诗的泰斗和奠基者。2020年12月18日到19日,由广东散文诗学会、广东省外语艺术职业学院和海丰县文联联合主办的纪念柯蓝诞辰100周年系列活动在广州举行。本文作者刘虔,作家、报人,原文共5节,现选登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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