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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老家盖新房 6年拼出一个窝

来源:南方都市报     2020年09月13日        版次:GA13    作者:十号的木易

在农村盖新房,是每个对老家有情怀的人的一种执念。这个梦,我们家用了六年时间,终于接近完成。

  人间

  作者:十号的木易(广告文案)

在农村盖新房,是每个对老家有情怀的人的一种执念。这个梦,我们家用了六年时间,终于接近完成。

平房加阁楼 折中了父母意见

2014年春夏交接之时,我爸出去打工摔了腿,治好了以后决定不去打工了,开始筹划在家里盖房子。当同学们开始翻新老楼房时,我们家才推掉破旧的土砖房,第一次盖新房。叔叔家是2001年建的二楼楼房,我们家晚了13年。

整个布局本来是做的五室两厅一厨四卫的,当时政府有危房补贴,重新规划以后,房子的布局缩减成为了三室两厅一厨四卫,外面加一层阁楼带三间,农村里面放农作物的东西比较多,所以规划是做杂物间。

建房子没有图纸,纯粹依靠爸爸在外面常年打工给别人建房的经验,以及大伯和邻居的帮助。家里有工人,中午和晚上需要在家里吃饭,姑姑在家里帮着打下手,做了两个月的饭。

我妈那时候在外面打工,所以没有回来监工,想着要多挣点钱补贴家用,无论是生活还是建房子,处处都要用钱。

虽然如此,但她还是提前说了下自己的想法,不需要建二层的楼房,一来没钱,二来老了以后没办法爬楼梯。我爸却想要盖二层,气派点。因为旁边叔叔家就是二层楼房,我懂我爸的意思,建新房是想要和旁边叔叔家的房子齐平。最后我们家盖了个平房加阁楼,算是在他们两个人中间折中,都满足了条件。

建房过程中父母没少吵架

在建房子的过程中,我妈没少和我爸吵架。很多布局其实她都不喜欢,当时她没有回来监工,等她再回来看房子的进度时,房子已经定型了。已经没办法再修改了,它不像在纸上写作文,用涂改液可以随时修复,这可能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修房子。

吵架的点总是那么几个,一是厕所太多,花费太大,我爸计划是建四个厕所,我妈的意思是3个人两个厕所就够了,每个厕所的花费大概是在1万元左右,建4个厕所是4万左右,如果当时只建2个,就少了2万的花销。

为什么是四卫?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小时候我的房间没有专门的厕所,到新房建起来前我一直无法释怀。小时候需要经过房子的大门外面,再穿过一条漆黑的长廊,才能看到厕所。虽然有人陪着,但我还是很害怕。就在这次建房中,爸爸将我的心愿归纳了进来。

二是我妈在镇上叫了一个专业的水电工,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而我爸却听人忽悠,直接叫了一个他所谓的熟悉的人,对方花言巧语了几句话,我爸就将水电工程全部交给了他。这种随便信任人导致的后果就是,不仅安装费贵,四个厕所下水管还全部都装反了,厕所夏天到冬天一年四季都非常臭,因为厕所冲不到化粪池。蹲坑水箱的质量特别差,用了没几个月就坏了。最后到2016年,我才找到熟人重装了水管,解决了这个问题。但水箱还是没装好,至今只有两个厕所能勉强使用。

三是,装水电的那个人将我房间里面的水电全部装反了。原来的布局是进门的左边放床,他却将电源开关安装到了进门对面的墙上,将看电视的无线插孔和电视插孔装到了进门的背后。导致我在房间里面生活很不方便。

房子盖起来后糟心事一堆

这个房子倾尽了我爸妈一生的心血,真正盖起来后却很糟心。当时盖房子只有政府补贴的2万,还有我妈辛苦打工十余载存下来的2万块钱。我妈从我12岁开始出去打工,到盖房那年我21岁,除去生活花销和我的读书费用,手上仅有2万存款。因为房子的布局,远远超出了当时能控制的建房成本。我爸那个阶段又挣不到钱,所以借钱的重任全部都落到了我妈头上,后期她又从娘家那边的亲戚借了好几万才弥补了这些窟窿。

在没建房子之前我爸就买了一台液晶电视,添置了一个女士摩托车。摩托车是爸妈一起去挑的,他们考虑的是方便我学着骑,摩托车的价钱不便宜,7000元左右,将家里原来的男士摩托换了800元,还欠了6200元,这笔钱我和我妈一人出了一半。

在此基础上家里也开始慢慢地添置新家具,2014年年底我爸买了第一桶烟花,表示入住了新房。我终于也有了一笔自己的存款,花了2000元买了心心念念的滚筒洗衣机。那时做事情比较鲁莽、冲动,买洗衣机之前我妈千叮咛万嘱咐,买一个六七百的海尔波轮洗衣机就好了,量入为出,但是我没听。

后期我发现自己确实错了,因为那个按键只有15分钟快洗,接着就是要1个小时15分钟的清洗,普通的都有28分钟和45分钟的正常清洗。为此我妈也埋怨过我很多次。

2015年家里主要是给所有的墙壁刷了一层腻子,没有上油漆,因为要一两万,费用让我们打消了这个念头。年底,我妈给我房间里面添置了一张新的床,她说建了新房,女孩子就要睡新床。床真的就只是一张硬板合成的床,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苦苦并没有得甜,只有更苦

我以为生活会慢慢地变得更好。但是我的家庭也没有因此越来越好。

建完房子的前两年我回家特别少,一来是爸妈争吵特别多;二来房子住着糟心。我妈对房子也不满意,房子建完后我妈给我看账单,欠了十多万的外债。我爸当时身体又不好,挣不到什么钱,全靠我妈和我两个人的薪资。当时我还在考自考本科,工资暂时只能养活自己,学习方面也需要开销,家里帮不上太多。这和十多万的账单相比,仅仅是杯水车薪,还款的日子显得遥遥无期。

我妈过得挺苦的,我爸也过得很苦,苦苦并没有得甜,只有更苦。

2015年她要和我爸离婚,房子一人一半,离婚不离家,分开过,我当然表示强烈的反对,好端端一个家,因为建了房要离婚,我爸沉默不做声,他说看我怎么想,他也不希望这个年纪了两个人还要去民政局领那张离婚证。

2016年年初妈妈被压垮了,患上了重度抑郁症。这不是一般的病,是心理出了严重问题,靠着药物无法短时间治愈。我请了假和我爸带她去市里最好的精神科检查,当年我曾和我妈在精神科的门口抱头痛哭。那段时光,特别难熬,至今我都不敢再去回忆当时的细节。

那时候的我对这个世界愤世嫉俗,静不下心,处理不好人际关系和事情,情绪和压力无处释放,憋在心里,幸好我扛过去了。那两年仿佛就剩下了我和我爸两个人相依为命,忽然觉得三个人的命运都在同一条船上,哪一方侧翻,那另外两个人就垮了。

2016年我爸还是在外面打临工,我则重点陪伴我妈,因为他们两个人也没什么语言交流,能够和我妈起到共鸣的也就剩下我了,所有的亲戚对我们避之唯恐不及。只要有假,我就和妈妈形影不离,慢慢地她也被我鼓励起来,逐渐恢复了,那时候我每个月都要去一次精神病医院,一是给我妈买药,二是和她一起去做复查。奔波上下的那两年我都怕别人知道自己的家庭状况,也不敢谈感情,怕拖垮别人。现在我妈还是要一直吃药,但是药物能够控制了。

终于还清了外债 房子也有了家的气息

2016年下半年在慢慢开始好转的情况下,家里新添置了一个热水器,800元左右,我爸是装好了这个热水器才给我打电话叫我打钱。四个厕所吊了顶,装了浴霸,终于有了自己的专属厕所,可以在冬天洗热水澡了。

2017年随着我妈病情稳定,她能去别人家做保姆了,而我爸也终于为这个家开始发力。零零散散去长沙打临工,到处找事情做,好像以前为了麻将疯狂的那个人终于走上了正轨,此时他已经超过50岁了。我妈看我爸出去做事情了,她心里终于舒坦了很多。

2017年我爸开始装修厨房,大概要1万左右,我妈的意思是先还账,我爸说边还账,家里也要慢慢添置东西。厨房是L形,年底回去已经弄好了。我爸自己花了7000元左右,装了净水器和一个小的热水器,专供厨房用水,我只帮忙还了一千多。

到2018年下半年外债几乎就还完了,剩下的2万元欠款我掏了5000元左右。2018年换了窗帘,300元一个,我和我妈一起去挑选的,粉紫色,颜色耐脏不耐看。

因为有家的气息了。2018年下半年,爸妈的房间里面添置了一个衣柜,1200元,然后添置了一张很便宜的床,只要了800元,气味很大,但也算是新一轮的家具添置。

因为没还债的压力了,所以家里添置东西的时间也是越来越快,2019年年初爸爸去青海待了两个多月,用在那里挣来的钱建了两间杂物间,一间放杂物,一间冬天烤火。

2019年的双十一,终于给家里买了两台空调,到货就装上了,总价是3400元。

我家是台地建筑,就是在高坡上建的房子,那个高坡之前由于下雨垮塌了两次,天灾用去了两万多,等到地面还没完全下沉完,终于还是将整个大地坪建了起来,然后安装了围栏,地坪花费好像是12000元左右,栏杆应该是1500元左右,送了一个晾衣架,虽然不怎么稳,但是爸妈开心——终于有固定的地方晾衣服了。

作为女儿,在我二十几年的回忆里面,终于看到了蓝天白云,看到了爸妈能够和谐地站在一起,没有争吵,有正常的地方晒被子,两个人终于可以平静而又期望地对我说,家里还有哪些需要添置的东西。

2020年4月家里终于添置了沙发,自己在网上挑选的沙发垫,凉席垫是我爸自己掏钱买的,250元,我买沙发套也是245元,沙发加茶几和电视柜一共是4258元,这笔费用是我出的。因为空调的钱我妈还给我了。

这几年我也没什么剩余的钱,但是我已经将我梦想中的家拼凑出来了,这个家耗费了整整6年时间,我也越来越喜欢回家了。

而我,终于在懂得了“家和万事兴”的真正含义,没钱不可怕,怕的是看不到希望。

未来,好像一切都正在向我徐徐展开希望的画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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