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戏《黑神话：悟空》剧照。网络图片
近日，一款名为《黑神话：悟空》(以下简称“《悟空》”)的西游题材单机游戏演示视频刷屏了整个游戏圈。目前，这条13分钟时长的视频在B站的播放量已超过2500万。
有网友评价，这款游戏或将打开国产3A游戏大门；有人说，大厂的梦想被别人实现了；也有人说，才出了13分钟，完整版不知道何年何月……而《悟空》主创团队的回答是：发布视频是为了招人；离正式发售应该用不了500年……
无论是游戏行业还是玩家群体，过去的好几年间都流行着一个“中国会不会有3A游戏”的话题，《悟空》演示视频的出现则重新燃起了无数游戏圈从业者、玩家对于“3A大作”的热议。而议论中总会有这样的疑惑：如果有厂商能不计成本地用资金支持一个3A项目，是不是就能做出来。甚至延伸到“大厂钱那么多，怎么也没成功”。
事实上，资金只是一个基础问题，没钱不行，但有钱了也差得远，市场、人才、经验等都是拦路虎。
易观游戏分析师廖旭华告诉南都记者，“现在要求国内公司出3A，就跟要求中国电影公司赶快拍一套漫威电影出来一样，很情绪化”。
《悟空》视频爆火 引发国产3A游戏讨论
8月20日，一段13分钟的实机演示视频——《黑神话：悟空》，引爆了沉寂已久的国产单机游戏市场，这款以西游为题材、瞄准主机和PC端的动作冒险类游戏被游戏圈捧为“国产3A游戏大作曙光”。
视频的场景中，落叶、青苔清晰可见，进攻动作流畅，打击感和特技效果有视觉冲击力，许多《西游记》中的设定也被做到游戏中，比如“七十二变”、“拔下毫毛召唤猴子猴孙”等。视频结尾，《云宫迅音》前奏一起，B站弹幕满屏：“买爆”、“爷青回”……
不过，业内人士告诉南都记者，这则视频并不意味着《悟空》最终的游戏质量，“相关第一款产品应该也不算是3A，估计内容流程会比3A短，先把体系跑通了再说”，如果成品与视频一致，玩法设计不出问题，再加上情怀，该游戏有可能成为国内单机游戏的标杆。
到底什么是3A游戏？市场上的解释很多，一般指三个A lot of ：money、resources、time，也有“1个A等于2000万美金”的说法，但是没有真正明确的定义，玩家普遍理解的3A是指以买断制为主，高拟真美术，技术水平领先，游戏主线内容丰富（一般20小时以上）的传统主机/单机游戏。
从字面意义来看，3A至少意味着大制作，离不开巨额资金的投入。不过，《悟空》的研发商并不是大厂，而是一家名为“游戏科学”的工作室。据南都记者了解，国内知名游戏企业——英雄互娱旗下全资子公司天津英雄金控科技持有游戏科学20%的股权。
工作室总人数不到30人，但主创人员均来自一线大厂。据悉，他们在腾讯做过没撑住玩家期待的《斗战神》，同样对标3A；与网易合作过已经停运的《百将行》；和英雄互娱合作过《战争艺术：赤潮》，搭上了“自走棋”的顺风车，勉强站稳脚跟。
按照主创人员的想法，发布演示视频的原因是“开发团队相当缺人”。视频火爆后，创始人之一杨奇发文称“压力很大，公司目前不缺资金缺人，并求HR放过”，另一位创始人冯冀透露“每小时的开发成本是1500万到2000万人民币”。
高成本的背后是对细节的要求，杨奇接受采访时曾举过一个例子，有一次请外包雕一扇窗，对方说这么简单的东西不要给我们做，结果发过去一看，窗子上有一张八仙过海图。
不过，目前《悟空》仍处于早期研发阶段，游戏科学运营总监蓝为一提到，现在的演示版本是过去两年的探索，但距离理想品质尚有距离，“即便将一个关卡打磨到理想状态，要想将同一品质要求铺满十几个关卡，几十个小时的游戏时间，挑战不小”。
千亿游戏产业下，3A游戏市场何在？
针对“国产3A游戏”的讨论近年来愈发热烈，时不时见到类似“大厂的钱那么多，为什么不做几个3A？”以及“中国游戏市场有千亿营收，3A还怕卖不动？”的疑问。
一位游戏大厂内部人士告诉南都记者，“3A游戏的投入产出比太低”。据他介绍，3A游戏研发和营销投入高，成本一般上亿美金，“即使做成功了，按照国内主机市场的份额，可能连成本都收不回来，更别说做不出来付出的沉没成本了。没有盈利团队活不下去，也留不住人”。
“3A游戏不是一个非常赚钱的生意。这点从传统主机厂商市盈率普遍低于手游厂商就可以看到。”易观游戏分析师廖旭华对南都记者说，3A游戏的成本一直在上升，但是售价却一直限制在60美元之下，“坦白说，60美元就是一个国内头部传奇类游戏的月ARPPU（每付费用户平均收益）而已”。
按照业内普遍观点，网游手游粗制滥造却很赚钱，所以厂家不愿意做单机，而造成这种“不划算”买卖的背后，是主机市场的培育困难以及玩家的消费习惯。“毕竟，目前的3A游戏多见于主机平台”。
据Newzoo数据显示，2019年全球主机游戏市场份额为32%，移动游戏和PC游戏分别占到45%和23%，主机为第二大市场。在国内市场上，近年来随着移动游戏的快速发展，主机游戏的比重下降到1.83%。据悉中国内地的游戏由移动游戏、主机游戏、客户端游戏和网页游戏四部分组成。中国音数协游戏工委(GPC)中国游戏产业研究院最新的数据显示，今年上半年游戏市场实际销售收入达到1394.93亿元，同比增长22.34%，其中手游达1046.7亿，端游为281.5亿、网页游戏为40亿元，剩下的主机游戏仅剩不到30亿。
从终端使用的环境情景分析，手游占有用户的情景最多，占用时长最长。而业内人士表示，就我国家庭主机量而言，一线城市连30%都没有，更别提二三线城市，选择不同的终端，市场也将被约束在哪，从这个角度来看，国内暂时没有主机市场，“除非主机的硬件开发商能够将它普及到中国每个家庭，否则主机游戏很难有机会”，一位业内人士坦言。
国产3A游戏还有多远：道阻且长
不过，国内游戏市场也在变化。这些年来，随着硬件的提升，用户对产品的品质要求也越来越高。
游戏科学运营总监蓝为一在《悟空》演示视频播放后，撰文称，2017年年底他们意识到在Steam平台上，中国区用户数量已经超越美国成为第一。他说，《GTA5》在中国地区拥有超过100万的用户，这说明国内的单机市场正在发生变化，这也是当初立项的原因。
南都记者注意到，2020年初，Steam的调查报告显示简体中文用户占比达到37.87%，超越英语用户成为第一大语系市场。这也就意味着，作品过硬，也能激发国内游戏玩家的付费欲望。
在参与过《荒野大镖客2》研发、“电脑神童”的孙讯迟看来，中国目前手游市场竞争非常激烈，而3A领域几乎没有说得出的作品，只要做得出好的3A配合一定的宣发，盈利机会是远比投手游大。
但国产3A游戏还有多远？廖旭华称，其实一直在路上，遇到的问题也很多。他指出，3A游戏其实像好莱坞商业大片，由一整套的工业流程和工具打造而成，虽然国内有很多人参与过3A游戏，但是把这些人聚集在一起，构建团队和流程，并且找到一个顶级制作人把控项目和内容设计，难度很大。从动作捕捉、环境渲染、建模、系统设计、编剧、配音、音乐甚至宣传推广，都是跟做手游不一样的，需要成熟的工具箱和完整的项目经验。
腾讯NE×T研发中心总经理沈黎曾表示，NE×T正在做这样的尝试，通过研究性项目，学习和使用最顶尖的技术，建立最新的制作管线。此外，内部也有团队在进行2A项目开发，招募了一些有十多年二十年经验的3A游戏开发者。先从制作品质高但内容量较小的2A游戏开始，希望通过这样可控的投入，让我们一方面产品上进行试水，另外一方面也建立起最新一代的生产流水线。
一位接近网易游戏研发团队的人士告诉南都记者，樱花工作室（手游《阴阳师》开发团队）也有相关产品正在做预研，“不是不做，没到时候”。网易高管曾在内部提到，3A制作的最大压力在程序和美术，因为3A开发流程的最大变化主要在美术部分；此外，可能开发流程会有一些变化，但是国外的开发经验不一定试用，我们还是要摸索出一条适合自己的开发流程。
从商业角度看，3A游戏要有好的回报，一定是针对全球市场的，但如何做出一个西方市场也认可的世界观和剧情？文化上的隔阂或许比技术和制作能力更难克服。
南都互联网娱乐产业研究课题组出品
采写：南都记者 叶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