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到政府消费券，有收的吗？”“有收券的带价私聊。”
近日，多地政府面向市民及游客发放大量的政府消费券，以推动和支持零售、餐饮等行业复工复产。居民抢到政府消费券后，将在消费时获得一定程度的优惠，但多地明确，政府消费券不找零、不变现，禁止倒买倒卖。
然而，南都记者调查发现，一些“羊毛党”瞄准了被热抢的政府消费券，钻监管、技术等方面的空子，将消费券套现、交易，并从中获取利益。“羊毛党”中介明码实价吸引持券者转手消费券，并经商家核销后，商家、羊毛党、持券者三方合谋分成，制造虚假交易从中获利。
南都记者了解到，目前，一部分城市已出台相关规定管制消费券的套现现象。有律师告诉南都记者，持券者明知商家系薅羊毛情况下转让消费券，转让数额较大、数目较多的，涉嫌诈骗罪，商家进行“套现”的虚假交易行为涉嫌诈骗罪或被追究刑事责任。
收购
70元买100元消费券赚差价
称“有多少要多少”
疫情发生以来，全国多个地市统筹地方政府和社会资金发放政府消费券。以武汉市为例，武汉市商务局4月23日发布消息表示，为活跃消费市场，支持全市商贸和文体旅游行业复工复产复市，结合武汉市疫情防控要求，4月19日起至7月31日，武汉市人民政府将陆续向全体在汉人员投放5亿元的“武汉消费券”。
南都记者了解到，不少地方政府发放消费券的方式为联合银行、第三方支付平台等渠道发放，名额有限，市民需要在指定时间预约摇号或准点开抢，不少城市限定每名用户只能参与一次抽取消费券活动。
值得注意的是，武汉、郑州、昆明等多地规定政府发放的消费券不得变现、禁止倒买倒卖。比如，武汉市商务局就指出，“武汉消费券”明确核销时不找零、不变现，禁止倒买倒卖。
南都记者调查发现，各地持续发放消费券热潮之下，出现了倒买倒卖政府消费券，以及用消费券套现的黑灰产交易链条。
“广州市消费券”发放首日，某二手交易平台就涌出部分该市消费券“打包出售”的商品链接，面额总值85元的“广州市消费券”被以5元到40元不等的价格出售，有卖家暗示，买家拍下后向卖家发送商家二维码，卖家则可以用消费券支付相关金额制造虚假消费的记录，买家再向其返回本金，双方从中获利。
相对比二手交易平台，社交平台相关交流群的讨论更多。“抢到江苏盐城的消费券，有收的吗？”“有收券的可以带价私聊。”南都记者在一社交组群中看到，不少人在群中“叫卖”其抢到的消费券，也有人直接将群昵称改为“珠海消费券回收”。
一名在群中求购山东省淄博市消费券的网友“云X”向南都记者表示：“淄博的百日惠民餐饮券，有多少我要多少，我这边有商户（可以兑现）。”
据了解，淄博百日惠民餐饮券系淄博市政府有关部门与银行企业等联合推出的优惠券，淄博市民可登录指定App领取“满100减50”“满200减100”等消费券，先领先得，领完为止。“云X”告诉南都记者，淄博的百日惠民餐饮券很抢手，在该App上的账号越多，抢到的几率越大，如果抢到了，可以找他“兑换”成现金。
不同规格的消费券可换取的现金也有所不同。网友“X彬”向南都记者表示，通过微信账号抢到珠海等地消费券的，“满400减100”的券可7折兑换，即价值70元；“满200减50”的券可6折兑换，即价值30元；“满80减20”的券可5折兑换，即价值10元。“X彬”还强调，收券后“立返”现金。
牟利
不用实际消费即可核销
商家、羊毛党、卖券者三方分成
南都记者发现，上述消费券兑换现金并非简单的“转券给钱”交易。一名主要收取山东烟台消费券的网友“Hc”向南都记者表示，市民确认自己已经成功领取政府相关部门发放的消费券后，可以联系他进行“套现”。
“Hc”向南都记者介绍，以一张“满100减50”的消费券为例，套现过程中，“Hc”会通过微信发来可使用消费券的一烟台市商家的收费二维码，持券者扫该二维码支付大于100元的金额，如101元。此时，持券者实际支出51元。“Hc”承诺，支付成功后，其向商家核对到账情况，确认到账后，他会转给持券者81元，其中的30元即持券者“卖券”所赚的钱。事实上，烟台市商务局也已规定消费券不可转赠，或替他人支付。
那么，像“Hc”这样的薅羊毛中介，以及为伪造消费记录提供收款码的商家如何获利？“Hc”向南都记者进一步解释，同样以“满100减50”的消费券为例，商家通过微信收款101元后会返还给他大于他给卖券者的金额，“除去支付给持券者的部分，剩下的就是我赚的差价。”他举例，在上述情况中，商家转给他超过81元的金额，比如91元，那么“Hc”和商家就分别赚了10元，至此，政府消费券让利的50元就被卖券者、薅羊毛中介和商家三方分完。
“Hc”表示，他能赚到的差价的多少要看商家能兑券的量，“收1张券差价为5元，收100张券的话，每张收差价2元左右，具体要跟商家谈。”
“Hc”告诉南都记者，目前，其对接的几家商家“承诺”大量兑券，“量大才有赚头，一张两张赚几块钱没啥意思。”而他所要做的，就是通过社交平台、交易平台等多渠道寻找该城市的持券者。
是否只收指定城市的消费券？“Hc”向南都记者表示，面对其他城市的不同额度的消费券，如果有多商家有套现需求，或者有大量消费券可回收，也可以“做起来”。
监管
多地明确严禁通过虚假交易
进行消费券套现
南都记者了解到，目前，一部分城市已关注到上述消费券的套现现象。
4月30日，郑州市商务局等三部门联合发布的《关于规范使用社会消费券有关事项的通告》显示，严禁通过虚假交易进行消费券套现等违法行为；严禁通过社交软件、网络平台等信息渠道，发布、传播套现消费券等违法信息。
武汉市商务局也发布通告称，严禁组织和参与“武汉消费券”套现等违法行为。商户不得以充值、预存方式核销“武汉消费券”，违规商户将立即取消参与“消费券”核销资格，违规个人将取消个人抢券资格，违规者或被列入失信黑名单，并追究法律责任。
5月初，昆明市也明确消费券摇号发放，不可提现、不设找补、不可转让。日前，微信安全业务相关负责人回应南都记者表示，该企业作为与政府发行消费券的合作方，在发行设计、流程监控、后期审计等全流程环节中，配合各地政府通过大数据实时识别异常交易，多维度甄别薅羊毛的违法行为，根据政府相关部门指令及时对违规套利的商家采取警示整改、剔除核销名单等措施。腾讯公司已积极配合政府和公安机关予以打击，截至目前，腾讯公司安全团队已配合各地政府和警方打击3起薅羊毛类违法犯罪案件。
律师提醒
持券者明知转让消费券为薅羊毛或涉诈骗罪
中南财经政法大学数字经济研究院执行院长盘和林向南都记者介绍，消费券的发放能够对消费市场发挥杠杆作用，刺激相关产业的消费，为经济回暖助力。
然而，由于相关机制缺失，实际操作中，可能出现有人抢不到消费券但有人哄抢到多张消费券进行套现，这不仅形成资源浪费，还违背政府部门发放消费券的初衷，无法改善最需要消费券扶持的中低收入群体的消费水平。盘和林建议，相关部门应该规避技术漏洞，提高“薅羊毛”的成本，比如对消费券的使用规则进行细化、限制，提高消费券的使用门槛额，以做到防患于未然。另一方面，通过大数据等技术监控商家接收消费券的异常状态，比如短时间收入多张大额消费券的，随即进行查处，将违规商家或消费者列入黑名单。
陕西恒达律师事务所高级合伙人、公益律师赵良善向南都记者介绍，部分地方相关部门发放的消费券资金来源于政府财政部门，商家进行“套现”的虚假交易行为，实际上为具有非法占有为目的、套取资金的行为，该行为涉嫌诈骗罪。根据刑法相关规定，个体商户诈骗公私财物2000元以上则可能被追究刑事责任。游走在商家和持券者之间的“羊毛党”也可能触及法律红线。赵良善表示，“羊毛党”获取消费券的意图并非用于消费，而是与商家合谋套取消费券资金，具有非法占有之目的，这一行为涉嫌诈骗罪。如果持券者明知对方系薅羊毛情况下转让消费券，转让数额较大、数目较多的，亦涉嫌诈骗罪。
赵良善建议，为了更好监管消费券使用市场，消费券下发部门应当严格把控消费券的使用情况，采取大数据排查和现场调查等多种方式排查，一旦发现商家出现这类情况，除停止商家参与活动资格外，增加其他违法成本，包括罚款、退还所有消费券资金、责令限期停业整改等。
出品：南都新业态法治研究中心
采写：南都记者 黄小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