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洪暴发。 受访者供图
曹晓东在当地村民家里帮忙照顾孩子。 受访者供图
被迫滞留云南独龙江乡10多天后，6月9日，广东广州人黄智明和佛山人曹晓东到昆明，目前已经分别返回广州和佛山。
因滑坡泥石流等自然灾害，独龙江公路中断，366名游客被迫滞留在云南怒江州贡山县独龙江乡十余天。6月7日，随着独龙江公路抢通一条便道，366名游客被安全护送出独龙江，曹晓东和黄智明一行8人就在其中。
在独龙江遇塌方，几位广东游客在当地经历了断电、断网以及与家人失联数天的焦虑后，有人成为了当地志愿者，“从旁观者变为主人”；还有人在观景台上滞留数日，放弃自驾车徒步数公里走出。
被中断的返程
5月23日，来自佛山的曹晓东和来自广州的黄智明一行8人自驾前去云南怒江州贡山县独龙江乡。曹晓东和朋友已经在外游玩近一个月，黄智明则因工作需要从广州赶来，顺便带上父亲一起旅游。2天后的上午，一行人按计划启程离开。
同时出发的，还有此前从东莞自驾前来旅行的黄斌，他早上7点多就从独龙江启程，原计划去附近的六库镇泡个温泉就回东莞。
出行没有预期顺利。“走了十几里路就瘫了。”黄斌回忆，遇到第一个塌方点时，他和同伴一起将石头移开，冲了过去。但到第二个塌方点，道路已经被沙土完全堵住。前来的铲车铲了半小时，“泥石流又下来了”。另一边的曹晓东和黄智明也在积极利用车上的工具展开自救。重重路障，他们花了2个小时才前进了20公里。
直到路上的交警把他们拦住并要求他们返回。事后才知道，5月25日上午，独龙江公路沿线多处发生塌方、滚石、山体滑坡导致交通中断，当天被劝返的还有100多辆车。事后，黄智明反复感慨这份“幸运”。“路已经没有了。如果不掉头回来，非常危险。”
曹晓东和黄智明一行人回到了独龙江乡，在当地政府的补贴下，以半价的费用入住酒店。黄斌和同行的4位车友则撤回到一个几公里外的观景平台。黄斌称，这里距离独龙江乡9公里远，海拔又高，“觉得比较安全”。
据贡山县政府新闻办公室5月28日通报，5月24日至28日，贡山县遭受有气象记录以来最大的持续暴雨到大暴雨天气过程。独龙江乡遭受了有史以来最严重的一次自然灾害，灾害造成1人死亡，2人失踪。滞留独龙江游客共382名，独龙江处于断电断网的状态，乡政府前往县城及各村组的道路均中断。
重新连接的“孤岛”
道路中断、断网、断电，与外界失去联系的独龙江乡，仿佛回到了2014年通公路前的封闭状态，成为了一座“孤岛”。
“岛”外，游客和当地居民家属们拨打的电话、发出的短信没有回应，社交媒体和新闻上也开始出现寻人的消息。“岛”内，数百名游客苦寻信号，告急的物资和药品更成为稀缺品——滞留的游客中有一个老年旅游团，很多人都有慢性疾病，但当地卫生院药物短缺。
5月30日晚，观景台生活的第5天，黄斌隐约看见了几束灯光，看清了才发现是5名消防员。“当时他们整个人都湿透了。从泥浆、水里走过来，每个人的脚上都起了泡。”黄斌说，几位消防员每人负重几十公斤，其中包括药物等。他们从贡山县徒步走来，前往独龙江乡，已经走了2天。“他们告诉我，从外面到我们这个平台，一共有161处塌方，下面还有几十处。”
走了一整天没有见到任何人，消防员们觉得他们“比亲人还亲”。黄斌和几名车友煮了鸡蛋面条给消防员们吃，还让他们在房车里洗了热水澡。
5月31日，在独龙江乡的广场上，游客和当地居民们聚集在一起，簇拥着从贡山县出发、徒步两天半到达的消防员和武警官兵们。黄智明的镜头里，独龙江乡党委书记余金成在现场发表了简短的讲话，并和前来支援的人们一一拥抱。随后，他们打开各自的背包，拿出了一袋袋药品。
5月底，独龙江乡恢复2G信号，游客和居民们得以通过卫星电话和家人取得联系。乡政府将2部卫星电话安置在广场上，游客需要排队拨打。黄智明的父亲抽到的号码是200多号，到第3天才用上卫星电话。“大家都是长话短说，报了平安就走了。”
此前，通过消防队员们带来的卫星电话，观景台上的黄斌和4名车友，以及同样滞留在观景台上十多位民工，也与外界取得了联系。丈夫“失联”的第5天晚上，在东莞的陈女士接到电话后“一瞬间眼泪哗啦”。她说：“这么多天的情绪一下子就崩了。只要平安，一切都是浮云。”
“当地安排得很好。”曹晓东回忆，滞留在独龙江乡的两周，当地政府提供了救济餐，也安排发电机供游客用于手机、照明等电子设备充电。后期，在物资短缺的情况下，当地村民还自愿捐赠出了猪肉、牛肉、新鲜自种蔬菜等。“他们很穷，但是他们都把这些捐出来给我们吃。”
“我们都是一家人”
与外界“失联”的人们，在被救助的同时，也在积极自救。
险情发生后，当地从游客中招募了一些志愿者，成立了管理委员会。除发布消息外，还组织游客开展文体活动。“希望大家从旁观者变成参与者，从评论者变成思考者，从客人变成主人……相互包容、相互谅解。现在我们这伙人，都是一家人。好不好？”在广场上，独龙江乡党委书记余金成向游客们发出了这样的号召。
曹晓东回忆，不少游客都加入了志愿者队伍，“有人负责在博物馆讲解，有人教广场舞，有广州的教怎么煲汤”。曹晓东和黄智明也以自己的方式参与了志愿者工作。曹晓东到当地村民家里时，帮他们做家务，照顾孩子。每次去半天，一共去了五六次；黄智明将蓄电瓶提供给酒店老板用于照明，也曾向有慢性病的老年人提供自己带来的吸氧设备。
黄智明还主动将自己的饭票给当地学校的老师，希望能让学生们多吃点肉。“孩子们平时也舍不得吃肉，但我们却有肉吃。他们在旁边很羡慕。”但那位老师坚决地拒绝了他，并回复“这是给游客的福利”。回忆起这个片段，黄智明感慨“哎呀，我都感动得要哭了”。
被“隔离”的人们，有了更多的时间和机会了解身边的彼此。天气条件允许时，曹晓东就会到独龙族的村民家里坐一坐，或是和其他游客一起，在独龙江边烧柴做饭、喝咖啡。傍晚，不少游客会去广场上一起跟着音乐跳舞，“自娱自乐”。
游客们聚在一起打牌、喝茶、跳舞，做志愿工作，结下了友谊。“放在以前我都不相信的，没想到14天内真的可以成为朋友。”曹晓东说。
“还会再来的”
滞留在独龙江乡达10多天后，6月7日，366名游客被护送出独龙江。经过9天的奋战，怒江公路局和独龙江乡政府组织的独龙江公路抢修保通队伍，于6月5日会合，抢通了能使单车通行的便道。6月7日，独龙江公路达到了正常通行的条件。
当天上午9时，在贡山县委县政府、独龙江乡党委政府的护送下，滞留人员所乘坐的147辆车被分成五个小队分时段从独龙江出发，下午所有游客安全到达贡山县城。
曹晓东和黄智明在护送队伍当中。他们在路上看到，每个塌方的地方都有工作人员在值守，每一批车前，都有一辆公务车在带领。看着一路上的坍塌点，黄智明不禁惊叹：“这么短的时间，可以把这么大工程量的工作做好，真的是奇迹。我自己搞工程就知道，如果不是日夜奋战，根本不可能修好。”
南都记者获悉，5月28日至6月7日17时，云南省公路局带领怒江公路局、保山公路局、大理公路局，累计抢通独龙江公路施工便道79.138公里，清理灾毁点209处，清除泥石流、坍塌方约16万立方米。合计投入人员2277人次，机械设备863台班。
此前，在观景台滞留的黄斌已和几位民工一起，于6月1日徒步返回贡山县。他原本已经做好步行两天两夜的准备，结果走到当天下午发现“前面的路已经修好”。目前他已经回到东莞。
“等路完全修好了，等天气好了，肯定还会再来的。”黄智明说。目前，他和曹晓东都已经分别返回广州和佛山。离开独龙江前，他们已存下不少游客和当地居民的微信和电话。
采写：南都记者 吴佳灵
知多D
“云南最后
的秘境”
位于中缅边境、滇藏交界处的云南独龙江大峡谷内，独龙江乡是我国原始生态保存最完整的区域之一，由于长期封闭，曾被誉为“云南最后的秘境”。独龙江乡是独龙族同胞主要的聚居地，自2014年高黎贡山独龙江公路隧道全线贯通以来，以自然山水及独特的独龙族文化吸引了大批游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