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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汉作家的“封城记”:

我爱这座城市,希望它赶紧好起来

来源:南方都市报     2020年02月16日        版次:GA10    作者:

(湖北省作家协会副主席、著名网络作家)

(诗人、《汉诗》主编)

(诗人、《江汉学术》编审)

(青年评论家、《长江文艺》副主编)

1月23日之后,武汉变成一座围城,也变成一座“空城”。面对持续蔓延的新冠肺炎疫情,谨慎的市民选择坚壁清野、侧身斗室。除非购买生活必需的物资,大部分人足不出户。从最初疫情暴发、城市锁闭带来的恐慌,到如今逐渐适应禁足、回归日常,他们表现出难得的理智、静定与坚韧。虽然,拐点尚未到来。虽然,每天只能隔着窗户,看一角寂寥的天空和久违的暖热冬阳。作家、诗人们也跻身于普通市民中间。由于以写作为业,他们最能自律地接受宅家生活,但同时又最忧心忡忡、敏感多思,面对时代的风暴“如同风中的旗帜”。他们一方面履行着公民的职责:守住自己,守住家人,在灾情紧急的时候慷慨倾囊相助;另一方面又时刻面临内心当中深刻的苍凉和无力感,这种无力已无法用文学来映证和排遣。在“封城记”专题里,南都记者连线多位留守武汉城内的写作者,请他们讲述身处疫情的“风暴”中心,一个正直的灵魂所经受的历练。(更详细“封城记”内容请看“南都APP”之“南都文化”。)

匪我思存:

希望疫情结束后,可以冲上去逐一拥抱朋友们

那天我睡得比较晚,凌晨两点多看到封城的消息。最开始几秒钟,本能地有点恐惧,考虑是不是要离开。随后我想,还是不要乱动。我大概没过多久就去把家里人叫起来,我们一起去加油站把车子加满了油。因为封城之后,市内所有的公共交通都停掉了。我觉得车里还是得有油的。正好加油站的小超市开着,我记得我买了一些大米,零食也随便拿了一些。我当时想法蛮天真的,我作为一个外行,觉得就是全市人民被隔离医学观察两周。

15天里出去过两次

15天里我大概出去过两次。一次是顺丰给我打电话,让我去拿快递。我全副武装地去了快递点。那是一个半室外的空间,按道理讲相对比较安全。我在那里看到大家买的各种物资,基本上以防护用品为主,印象特别深的是特别多的紫外消毒灯。可能是附近的社区医院采购的。来去的路上一个人也没有碰到,街上没有人,也没有车。

还有一次就在小区门口。大概是家里的储存不是很多了,小区门口我印象里有一家水果店,我想去买一点水果。绿叶菜不好储存,买一点水果可以补充维生素。去了之后发现,旁边的超市开着,超市正好补了当天的上架,我就冲进去把需要的东西全都拿了一份或两份的样子。特别清晰地直奔货架,速战速决,超市里的每个人都是这样。

心情有大的阶段性起伏

最开始我是有点盲目乐观的。我个人觉得,是不是全市人民医学观察14天,这个事情就OK了?中间有一段时间发现有一些病人,因为一线的医疗资源极限地透支,根本没办法入院,看到那些消息会觉得特别揪心。因为拐个弯儿就是熟人。武汉本地的一些朋友说自己的同事怎样怎样了,那种求助的焦灼情绪是会感染所有人的。要么是熟人的同事,要么是朋友的下属。平时大家可能真的无意中都碰过面,说过话,但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帮不了,就特别难过。

那个时期很担忧,在这种情况下下一个会轮到谁,谁也拿不准,谁也说不好。也没有办法去帮助别人。交通基本上是封闭式的,每个人尽量宅,能做的特别有限。有很强烈的无能为力感。最绝望的那天我选择了捐款。我知道前线缺的都是物资,口罩、防护服等等。但一个普通的老百姓是买不到这些东西的。那就捐点钱吧。也是为了自己心里好过,是一个自我的心理安慰。

后面又经历了另外一个阶段。建了方舱医院,陆续传来的消息是越来越多的人被收治。然后发现越来越多的希望,一切朝着好的方向在发展。那个时候又好多了。心情是有大的阶段性的起伏的。

家人的情绪需要安抚

我是相对比较宅的人。十天不出门对我来讲是很日常的事情。但也会有一些变化。原来我基本不考虑家里吃什么。我妈妈她会买菜,安排大家的一日三餐。现在我起码每天得想想办法,就现有的这些东西,怎么搭配,怎么换花样,让大家吃得好一点。

大家很少这么长时间被关在一起。比如说我和我妈妈两代人之间有各种观念的冲突。平时我工作比较忙,放比较少的精力在家里面,就觉得一切还好。现在随着疫情的发展,大家相对比较焦虑。成年人也会有缺乏安全感的时候,何况是一个老人。因为这次疫情,外界的信息说,年纪大的、有基础病的人感染了会比较危险。我妈妈从很早就不出家门了。公布疫情之后,她仅出去过一次,戴着口罩到小区里散了一个步。她说一个人都没有遇见。实际上她有个习惯是要出去走的。她在家呆着也会相对比较急躁,一句话不对就要擦枪走火的状态。家里的空间蛮紧密的,我觉得每个家庭都有可能会发生这种情况。

我算是家里的顶梁柱,我应该照顾一下老弱,所以我尽量地克制我的情绪,尽量地用语言去安抚她,告诉她外面情况没有那么糟糕,我们有很多办法规避掉这些风险。现在主要的担忧就是感染的风险。昨天晚上我跟她稍稍谈了几分钟以后,我觉得她情绪好多了。

家人情绪和睦,才能保证抵抗力,一起把这段疫情克服过去。

希望疫情结束,逐一拥抱朋友们

写东西的话是写了些类似于封城日记,大概有十几篇。后来觉得特别难过的那几天就停掉了。因为人在极度难过的情况下是写不出来东西的。有一段时间,我每到晚上就觉得崩溃了,一天的负能量积攒下来,就会有一种绝望感。大概是前天,我们开始尝试着恢复工作。我们是一家影视公司,我主要负责内容,有在线办公的条件。公司已经在线办公有两周了。那天开完会以后,我觉得好像没有那么焦虑了。开一下工作会议,会让身处疫区的编剧,包括我自己,相对来讲感觉好一点。好像生活有一部分还在日常的轨道上。

我说不出来我爱武汉哪一点,但是我希望它能尽快好起来。如果疫情结束,我可能还是会朝着所有的朋友们狂奔,然后逐一地拥抱他们。在这些日子里,很多朋友都是互相鼓励,互相打气,互相帮助对方,尽量让对方的困难得以解决。我妈妈的药物就是一个朋友帮我买到的。我很感谢这样一群人,希望疫情结束以后可以冲上去拥抱他们。

我也特别想跟朋友们一起去感谢一线的医护人员。

张执浩:

我现在从来没有如此渴望,走到太阳底下晒晒阳光

已经半个月了,足不出户。我今天在写一篇长文章叫《半月谈》,其中有一句话,“门关着,外面并没有人把守,但是你不会出去。就这么简单,你屈服于这样的生活……”

如此庞大的城市变得鸦雀无声

我是武汉市文联的专业作家。我以前的工作性质也是长期在家里写作。按说,这种足不出户的生活习惯是我可以接受的。但现在有一种命运无法把握造成的慌乱。你不能按照自己的方式来安排生活。虽然很多人在说,正好趁现在足不出户,要好好地看看书,写作。但实际上心是静不下来的,也不可能冷血到完全置身事外吧。

我待在家里试图维持着以前惯性的生活方式。我可以锻炼一下,写写东西,做做菜,分散一下精力。我原来就很喜欢做吃的,把冰箱里各种食材翻出来,牛肉羊肉的做成各种花样。最好做得每天不一样,有点生活的欲望。我女儿在香港读书,春节前我们让她到四川男朋友家里避一避去了。她通过网络给我们买新鲜蔬菜,已经送来两单了。快递放到家门口,快递员走了,我们再戴着口罩出去,消完毒再拎进来。

我这辈子最干净的可能就是现在这段时间。洗澡、洗手,反复洗。没有出门也还是怕,每天饭前饭后洗来洗去。

然后写点东西。我从初五、初六就开始调整,开始进入工作状态。我把三月份要交的一本新诗集的书稿整理完了,最近又在写点与疫情有关的东西,这样就好一点。和很多普通市民不一样。很多市民可能更加难过一点。以前跳广场舞的那些大爷大妈们,都是天天在江边公园玩耍的。她们关在家里更麻烦。还有很多人朝九晚五上班的,喜欢在外面过夜生活的,现在突然作息改变了,受不了。

如此庞大的一个城市变得鸦雀无声,偶尔有鸟鸣,再有就是早上的消毒车的声音。除此以外再无声响。“因为太安静了,除了鸟鸣我只能听见两种声音——心跳,和死神的脚步声:轻轻的,我来了……”(张执浩《封城记》)刚才我有一个朋友到街道上走了一下,拍了一段视频。宽阔的街道一个人都没有。在这个城市生活了几十年,你突然看到它变成这样,从人群熙攘,到现在这么空旷,所有的人都躲在房间里,有时候真的很无奈,想哭。

每个人把自己守住,挺过去

1月22日下午就有朋友打电话跟我说,可能武汉市要封城了。我当时不太相信,这么大一个城怎么封呀?结果第二天凌晨就宣布封了。一封城大家就恐慌了,因为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

我腊月二十六日还在外面开会,戴着口罩出去的,和同事碰头,敲定东湖国际诗歌节的工作环节,还弄了个初步方案。警惕还是放松了。有关执政部门事先没有提醒、告诫市民这个病毒的凶险性,它的传染性没给大家说透。

武汉人本来蛮乐天的,因为武汉是码头文化,很外向型的。但现在被迫禁足在家里,很多人都憋出问题了,需要心理干预。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是终点。我主要通过手机来获得外界的消息。每天早上一起来打开手机就看数据。武汉现在每天的确诊还是两三千,还在往上增。原来说14天到一个拐点,现在拐点没来,肯定还要个14天。至于要封城多长时间,真不好判断。如果你能给个日期,大家都好有个盼头。现在大家没有盼头,不知道还要关到猴年马月?

好在现在国家从上到下都非常重视。全国主要的医疗骨干都汇集到武汉,我相信还是能够战胜的,只是战线漫长一点,时间再长一点。所以每个人还是要把自己守住,挺过去。

从来没有如此渴望走到阳光底下

我现在从来没有如此渴望,走到太阳底下晒晒阳光。我前两天还写一首诗:“阳光多好啊/这巨大的浪费/羞辱一般/还在持续”(张执浩《今日立春》)。昨天前天都很阴郁,今天的阳光非常好,但是你晒不到它。“客厅里的拖鞋/东一只西一只/走投无路的样子/真让人心灰意冷”。(张执浩《今日立春》)

第二个愿望就是和朋友见见面。我们有时候实在憋不住了就喊几个朋友在视频中喝酒。以前完全不可想象的,在视频中喝酒,但现在就发生了。那天晚上我们不断拉人进来,谁还没睡觉我们就喊进来一起喝,还喊了北京的几个人进来。但还是觉得不过瘾。真的就像幸存者一样的,渴望见面。发自内心地想见到自己所喜欢的那些朋友。

刘洁岷:

灾难面前,诗歌在“归位”的前提下也有可为

封城很突然。第二天早上知道封城,赶紧出去买东西。我沿途观察了一下,那天一千多人里面可能有三四个人没戴口罩。现在不戴口罩的人已经看不到了。

60%的人在生计意识上是不安稳的

我父母年龄大,身体有病。我主要随着他们的作息时间,日复一日做饭、做家务,核查督促他们吃药。其他就是浏览网上的东西,看看书,偶看电影,没看电视。

我实际上是心神不定,没有集中时间阅读。那些书平时就堆在身边,有空就翻一翻。这个期间,我看到我周围的朋友,包括远方的朋友,都在关注每天抗疫的“网络直播”现场,转发一些觉得需要转发的救援信息,参与募捐等都是在同步进行。它比读书带来的头脑风暴更揪心,也更加重要一些。

封闭在家,估计60%的人在生计意识上是不安稳的,比如民企或者小店主,需要每天外出工作的“不稳定”职业职工,他们在生计上是有担忧的。另一些人的生活并不会因为中断了工作而堪忧,工作实际上也不会中断,可以在家办公。包括我们接触的大部分朋友、老师,因为工作性质原因,都不会有压力太大的变化。这些人可能有点恐惧,有点忧心忡忡,这些情绪都是很抽象的,没有落实到生计上来。

买菜的人排队还是太密了

昨天(2月8日)武汉市民的恐慌心理达到最高峰。刚开始说没有症状也传染,现在说是可以通过气溶胶传染(刚出现这个说法时被辟谣,后来却写入了第五版的官方防病指南)。气溶胶的传播方式也是根据已经感染的病例实际情况反推的。

我们业主自发组团购物,让邻居们下楼去取团购的消毒液,有好几家的人也不敢下楼去拿,因为据说对面学校有病人在转移。感觉昨天到今天应该是恐惧的新高峰。

从我个人来说,包括家里的亲戚,比如到单位有什么临时任务,到底出不出去,都要到家族群里去讨论,还有这个期间家里有发烧的人,也是让所有人惊慌。

现在外面也还是有人。我今天出去拿消毒液,顺便想去小区隔壁的菜市场买点菜。去了之后我发觉,排队排得太密了。在图片上上海人排队都是1.5米以上。我去的时候4点多钟,菜场快下班,大概还有15个人吧,这些人挨得很近,还是像平时一样,只不过在排队。目前按照道理来说,相隔没有1米都是危险的。我索性不买了,我家里还有点菜。武汉市民在日常生活上是随意性比较强,比较马虎的。可能这对他们来说就是一个最恐惧和最自律的状态了,但其实还远远不够。

灾难诗歌是一个重要话题

每当灾难降临,就有“写诗是可耻的”与“此刻不写诗就不是真诗人”两种话语的尖锐对立。2008年汶川地震以后,我写过一文,《面对灾难或重大社会问题:诗歌何在,诗人何为?》提交给首师大中国诗歌研究中心的一个相关会议,后来修订后以《诗歌面对灾难与诗人身份的再确立》在刊物上刊发。那个时候我有过认真思考。

从另外一个视角去看灾难,它是一个史诗性的悲情大片,且每个人头脑里都在日夜剪辑。诗歌在其间肯定具有很大的酝酿空间,但目前的诗歌总体来看是比较苍白和单薄的。

这次我写的时候也是即兴写的。因为当时出来一些“诗”,山西一位诗人说武汉没有诗人。我想,既然这样我就写吧。我在封城后的第五天用一个上午写了《口罩之城》。应该说还是被激发后赶写的急就章。在当时那个状态下,虽然是即兴,但是以前可能有一点的思考和“学术”准备。

先不要轻易去判断拐点

我们学校是一个市属高校。最开始说要把学生宿舍腾出来接纳1000人,后来突然又改成说接纳3000人。现在除了展馆、党校以外还有高校,不在武汉的湖北其他高校也有被征用的,据称也是千人规模。现在进入方舱的都是确诊的病患。现在任何人都不要轻率地去判断拐点,到2月20日再去判断。我原本计划在4月份去参加一个两岸诗学的会,也计划借这个会到扬州那边玩一下。我现在好像不能寄予希望了。如果有一天疫情结束,可以出去了,我个人是想到武汉以外散散心,到湖北以外,国外更好。

佳燕:

最不适应“宅”的是没有多少娱乐方式的老人

今年我特别有压力。我是重庆人,我父母本身是在重庆的,正好今年春节到我家来了。别人都是逃离武汉,他们正好赶到这边来。谁知道这个事情呢?

老人买菜吃饭是个大问题

这几天情况肯定是好转了,跟国家的重视有关。分级分类隔离救治太重要了,分成四级,有收治危重病人的定点医院,有方舱医院是收轻症的,有党校、酒店、宾馆,包括武汉市属高校都征用了,用于密切接触者和疑似病人的隔离。所有的教育工作者和志愿者都下沉到社区,去做好排查。排查这个事情也很费人力,但至少让有病或者有疑似症状的人可以更好地得到隔离和救助。

由于湖北省作协分配到对口的一个小区,发动起所有党员来做志愿者。我们也没到人家小区里去,领导和专门负责的人先去了解了情况。把信息拿过来以后,每个党员志愿者分配几户人家。我分配到的有六户,按照要求我主要是问大家体温是否正常。但也是个机会,我就顺便问问几户家里的情况,做下记录。

这个小区因为是个老小区,没有电梯,物业管理也跟不上。住户反映垃圾没有及时清理。每家每户都把垃圾放到自家门口,不愿意下楼。需要物业的人一家一户上去收,也很麻烦。后来他们发动居民,一家派一个人,每隔一两天把垃圾送下去。

最大的一个问题是老人的吃饭问题,蔬菜不能及时供应。这个小区里主要的住户都是老人。像我这种外地人,父母原本都在老家,不在武汉。而武汉的本地人面临一个什么情况呢?夫妻双方都有老人,肯定不在一个地方住。据我了解,有两三个家庭都是把年轻人分成两拨。夫妻双方,其中一个带着孩子陪一边的老人,另一个回去陪自家的老人。有一户老人至少有六七十岁了,他们和女儿、外孙住在一起,外孙才四岁。我前两天打电话,得知他们已经有20天没有出门了。他的女婿有一个八十岁的老母亲住在汉口。武汉三镇很大,武昌、汉口、汉阳,平时开车往返就很麻烦。他的女婿就在汉口陪自己80岁的老母亲。我问,你们吃饭的问题怎么解决呢?原来女婿隔几天从汉口开车过来给他们送菜,送米油面。他成了家里物资供应的支柱。

在这种情况下不可以生病

我父亲本身是病人,去年他查出鼻咽癌。现在做完了化疗,正在康复调养阶段。他也有五六年没到武汉了,跟我说,既然我们去年十一已经回过重庆,春节他就想到武汉来。早就这样计划,没想到遇到新冠肺炎。去车站接他们的时候我们还戴着口罩,那时候已经过了元旦。之前说“可防可控,人不传人”,因此大家还在自由走动。我现在心里压力很大,如果他有什么闪失的话,现在是没有医院可以收治的。

在这种情况下就不可以生病。医院连得了新冠肺炎的人都管不过来呀。我另外一个同事,年前得了乳腺癌,已经做了手术,后续的治疗方案都还没有出来,医生就喊她出院回家呆着。等疫情过去,医院有时间、有精力、有床位可以收治她,医生再给她制定放化疗方案进行治疗。但是会不会因此对她的病情有所耽误,都不好说。

死别就不说了,还有好多生离的事情。一个家庭生生地被分开。就像我当志愿者那个小区,年轻人都分成两边,因为有老人要照顾。还有一家,男的自己的母亲也有七八十岁了,在另外一个地方住,所以他就去陪他的母亲,他有个儿子三十来岁吧,一个人在家里宅着,给他买了足够的东西。

写作的伦理是以人为本

在我看来,最不适应的可能是没有什么文化的“50后”。我爸妈本身是农村的,他们是最不习惯也最不适应在屋里宅着的人,他们习惯于出门劳动。年轻人和小孩都适应宅的生活,看看电视,上上网都可以。老人唯一的娱乐就是打扑克牌,所以我们天天下午陪他们打双升。

我的小孩上小学三年级。封城这段时间他一共就下过一次楼。他在屋里闲着没事儿,吃起来没节制。我明确地告诉他,现在物资很紧缺,买不到了,吃完了就没有了。现在他们在网上一开学,也步入正轨了,每天8点多起床,开始上课。也有对孩子发脾气的时候,像我这种脾气不好的人,还打过他。后来也检讨了,不打了。

大家在屋里虽然宅着很憋闷,但只要身体没事儿就好。所以你说看了多少书,工作上怎么弄,那都是次要的。主要是生活上的考虑,把一家老小安抚好,生活保障尽量跟得上,其他方面就慢慢来。如果这是个持久战,缺乏口罩真是一个严峻的问题。我家里没什么口罩,封城后紧急在网上买了几只。我们现在都省着在用。

我们原定是2月14日就要上班的。延长假期让我们的刊物受到影响,要发稿呀、排目录呀,你在家里根本做不了,因为很多东西都在单位的电脑里。如果14日上班,也只有戴着口罩去。我觉得如果真的要上班,作协应该给员工发点口罩。中国作协给湖北省作协发了1.5万只口罩,湖北省作协用来送给了基层作协还有社区,不知道本单位有没有留一点,用以保障工作。

抗疫的作品,我们会组织发布相关的诗歌等等。《长江文艺》今年第三期的稿子已经定了,但是我们会紧急撤稿,换成抗疫的作品。对一些消费灾难的诗歌,空喊口号,我真的看不上。但后来也慢慢有好的诗歌出来了。如果一定要写,还不如写写非虚构,把自己看到的东西,感受到的东西,在思考的东西,自己经历的日常记录下来。写作首先是讲伦理的。所谓的伦理就是,灾难文学也好,写作也好,应该以人为本,而不是首先想到去哪里发表,作为自己的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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